实录：“沦为生育机器27年，她疯了！”

2018年九月我妈再次因疯癫住院，她趴在医院的病床上，死死的拽着我的袖子，满脸泪花问我。

“婆婆，我女儿到底在哪里？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？我给你跪下了。”

像是救命稻草一样，拽着我的袖子。

23岁正直壮年的我，竟然抱不起来。

我弯腰趴在她耳边，刻意压尖了嗓子对着她说：“你乖乖睡觉，我就告诉你，你女儿在哪里。”

那么固执的人，在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爬上了病床，乖巧的拿着被子将自己盖起来，闭上了眼睛。

站在我背后的医生，也无奈的叹息。

“先生，你妈这是多年的心病。”

27年前，我妈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娃，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丢了，不见了。

她跪在我婆的面前，拽着她的裤腿，求着她把女儿还给她，就像是今天拽着我的胳膊一样。

可却被我婆踹了一脚在肚子上。

刚生完娃的女人，怎么能经受的住那样一脚。

趴在地上，泪水将黄土地染湿，沾染在她的嘴角，身下的血顺着棉裤往下流。

那个时候，村子里面的医生都说我妈没救了，让家里人准备好了白事，可我妈却坚强的撑了过来。

她醒来的时候，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寿衣放在手边，房内的人都在商量她的后事。

我婆声音尖细的喊着：“花了那么多钱，是个不下蛋的鸡，现在又要花钱。”

她就在那样的指控下坐了起来，眼神里面带着满满的恨意，从炕里往我婆的跟前爬，被人拦住了。

她躺在我爸怀里，撕心裂肺的吼着，“我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？”

在场的人没有人回答她，只是死命地摁住发疯的她。

自那天开始，她就变得沉默寡言，受到刺激的时候，像是疯了一般对着我爸连咬带骂。

我婆就会跟在后面，拿着笤子追着我妈打。

直到我妈再次怀孕，她整个人的状态才好了一点，经常会黏着我爸，那个时候我爸在镇子开了一个修理三轮车的修理铺。

我妈经常会坐在那里等他一天。

我出生后，我妈的精神好了很多。

人也开朗了，所有的人都开始放松了警惕。

我是一个男娃，我婆也比较重视，我妈坐月子的时候，刚开始为了缓和我妈和我婆之间的关系，大家商量让我婆照顾我妈坐月子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决定差点让我妈杀了她。

刚开始的时候，我爸把修理厂关门，整日坐在我妈的炕头陪着她说话，那段时间我妈还是乖巧的，就是不让我婆靠近炕沿的位置。

每一次我婆靠近，她都会像护崽的恶狼，凶神恶煞的盯着她。

后来慢慢的，我妈也只是在我婆靠近我的时候，将我和我婆隔开，她整个人也平稳了很多。

为了生计，我爸没有办法还是去了修理场。

也就是那天，我妈出去上厕所，我婆没有克制住走到我跟前抱起来的时候，我妈进门了，她像是疯了一样，将我从我婆的手里夺下来。

放在炕上，随后骑在我婆的身上疯狂的撕咬，最后还是邻居赶来把我妈拉开，直到我爸回来，家里的人才散开。

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我爸带着我妈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家。

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在镇子上住着，除了我爸经常会回老家，我和我妈一次也没有回去过，偶尔我爸提及起来，我妈都会一直跟着我上学、放学，甚至是上厕所也跟着。

后来索性也就不提了，直到我5岁，才第一次见到我婆。

她坐在我家店铺门口扯着嗓子喊，我爸不孝，娶了媳妇忘了娘，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见过大孙子。

我爸站在门口扶着脸色苍白，脸上带着巴掌印的我妈，禁锢着已经有些疯癫的我妈，她疯狂的撕咬着我爸，想要挣脱。

那么的狼狈。

自那天之后，我开始躲着我妈，我害怕那样的人。

她的精神更加的不好，经常患得患失。

因为我，她精神恍惚，她在偷偷跟我去学校的路上被路上被摩托撞断了腿，即便是如此，她还是艰难的拄着拐杖坚持接送我上下学。

那个时候她经常整宿不睡坐在我的房间。

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，经常会说她，让她离我远一点。

时间久了，她也不怎么去我的房间，总是老远的关注着我的一切。

后来，上了初中，中午不回家，我妈就会经常站在修理铺门牌下面，一站就是一天，有的时候因为和同学路上玩耍回来晚了，她就会往外面跑。

下午5点开始就会一直问我爸，为什么我还不回去。

却在看到我身影的时候，快速回房休息，害怕我生气，不理她。

我一直记得，上高中离家前的那一天晚上，她在客厅里面坐了一夜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，她说遇到坏人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。

而她病情彻底恶化是在我高三的时候。

那段时间，我爸带她去省城看病，有一次拨打我手机，是我婆接听的，她大半夜一个人从省城跑回了老家，拽着我的手腕就往外走。

她一直将我护在怀里，紧紧的抱着我，安抚着我，她说，别怕，妈在呢，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的。
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红了眼，他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跑进来将我妈护在怀里，他满是愧疚的喊着对不起，对不起。

也是那个时候开始，我才知道原来她曾经并非是这个样子的，她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，因为我爸，因为我婆，因为家里人的默许，让她失去了女儿，失去了坚强，变得疑神疑鬼。

我看着那一口一口地咬在我爸肩膀上的嘴，那嗓子里面溢出来的悲伤，她紧紧的抓着我爸的袖子，“求求你们把女儿还给我好不好？”

自那天之后，我妈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，她会经常一个人在街上找女儿。

找不到的时候，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她彻底的疯了，不认识任何人，只知道找自己的女儿。

15年，我大学毕业。

她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拽着我女朋友的手，一直搓，一直搓，嘴里面念叨着：“女儿，都是妈妈不好，不该吃那顿饭的，不该把你弄丢的。”

因为她，我被甩了四次，每一次都是因为我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妈妈。

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我，问我爸，为什么不把她送到医院去？

他只是坐在我面前，不停的摇头，烟蒂将指尖的皮肤灼伤，他才会叹一口气，起身离开。

他说：“我不求你养着我和你妈，但至少别嫌弃她。”

后来，直到我爸死的那一天，我才知道，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。

她17岁认识我爸，18岁嫁给我爸为妻，19岁生下一个女儿。

却因为那个时候所谓的男娃是顶梁柱，不能让家里断了根，被最亲近的人算计，给她下药，将孩子送人了。

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，一切已经成为定局，孩子没有了，所有的人都瞒着她，不告诉她真相，那个时候脆弱的她还被毒打一顿，差点死去。

我爸带着氧气罩，泪水顺着脸颊落在白色的枕头上，他说，这么多年，他无怨无悔是在赎罪，赎当年，一念之差的罪，当年是他纵容我婆的决定，因为他也想要一个儿子，想要有后。

当年那个收养人是他找的。

他说，姐姐走的时候，除了身上包裹的衣服是家里的，其余的东西都是那人带来的。

他说，姐姐走的时候哭的很伤心，可那个唯一护着她的人听不到，因为她被下了药。

他说，让我好好对待她，我们一家都是罪魁祸首，将一个女人害至如此的罪魁祸首。

后来，我接替的我爸的班，陪着我妈。

只是我不能做到时时都陪着她，我只能将她放在医院里面，闲暇的时候才能来看她。

那个时候我才明白，为什么有的时候，我爸会躲避她的眼神。

因为我也会躲避，因为我知道，她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我也出了一份力，要是当年我耐心一点，或许她不会如此。

若是当年我主动一点，或许她还是那个时刻跟着我的妈妈。

17年的时候，她的状况稍微好了一点，可以认出我了。

我便请了保姆，将她接回家里照顾。

她经常会在半夜起床，到处找人，有的时候是她女儿，有的时候是她丈夫，有的时候，她会跪在保姆面前哭。

她说，女儿对不起，不要生气，原谅妈妈好不好？

白天的时候，她状态越来越好，有的时候会主动去接触外面的人，她变的会笑了。

下班的时候，她会经常拉着我讲那些她看到的事情。

她会找人给我介绍女朋友。

她会站在我面前踮起脚尖拍我的发顶。

她会说：“我的儿子终于长到大了。”

我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。

可就现实就是那么不尽人意，她心底最深的魔障出现了。

我婆心脏病住院那天，我陪着她去做复查，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小叔推着我婆回病房，两个人就那样直直的撞见了。

她忽然之间爆发了，她跪在我婆的面前，紧紧的拽着那瘦骨嶙峋的手，泪水打在地上。“婆婆，我女儿在哪里？你告诉我好不好？”

我弯腰准备扶她的时候，她被推倒在地。

我听到了那恶毒的回答。

“她早就死了，死在那个寒冬腊月，死在那个你昏睡的日子里面。”

在我和小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她将我婆推倒了，血沾染了一地。

她疯狂的笑着。

她又住院了。

我婆死了，她的神志更加不清了。

就像今天这般，医生说，她受了太多的刺激，能有接近一年时间的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
她彻底的垮了。

坐在病床上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女孩，都会喊女儿。

她会跪在任何一个成人面前，喊着婆婆，把我女儿还给我。

她再次跌入了黑暗，我们一家都是这场灾难的幕后黑手。

作者：梁狄，西北姑娘。

有一个公众号叫梁狄故事屋，写人情冷暖。